所以哪怕那一大一小,晃晃悠悠已经走到了院门正对着的巷子,陈平安还是无动于衷,反而走出一步,站在台阶边缘,好像就在等待它们动手的那一刻。
那个满脸鲜血如蛛网的孩子,一直凝视着陈平安,它在侧过头与陈平安对视的时候,开口道:“你的肉很香,能让我吃上几口吗?我只要你的半付心肝,可以吗?”
孩子的言语说得极为缓慢,而且前行的脚步不停,等到“心肝”二字说出口的时候,已经背对陈平安,但是它的头颅已经拧转过来,依然在“正视”着陈平安,它还伸出一条漆黑的舌头,舔弄着嘴角的血迹。
那位沿着墙壁行走的老妪率先发难,一个纵身而跃,扑向陈平安。
陈平安看也不看,一步向前踏出,走下台阶,不等靴子触及巷弄地面,轻描淡写一拳砸出,击中那位老妪的头颅,阴物老妪被打得向后倒撞回对面的墙壁,砰然粉碎,它甚至来不及哀嚎。
看到这一幕后,小巷之中的阴物凶性爆发,黑烟涌动,一头头死后怨气凝聚而成的阴物,疯狂扑向陈平安。
陈平安一手负后,收在袖中,只以右手对敌。
拳意依旧点到为止,只在右臂流淌,罡气凝聚而不外泻,可是每一次出拳,就打烂一头来势汹汹的阴物。
这点拳意,这对于如今的陈平安而言,就像只从一口深井中汲水一桶罢了。
反观那群阴物的视野之中,那白袍少年的那条胳膊,就像一小截割破了夜幕的“阳光”,灼热刺眼。
不过几个眨眼功夫,浩浩荡荡的小巷阴物就十去七八。
陆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门槛上,袖手旁观,笑意吟吟。
那个扬言要吃掉陈平安半付心肝的小孩子,挣脱开大人的手,一闪而逝,来到陈平安身后,手掌作刀,戳向陈平安后背心,试图一记手刀从背后剖出心脏。
手刀迅猛,只是那孩子刚刚误以为自己就要得逞,就痛苦嚎叫起来,原来当它的五指触及那一袭白袍后,如同撞入一座火炉,雪水消融,根本来不及收手,大半条胳膊就这么没了。
陈平安负于背后的左手,依旧不见丝毫动静,眼角余光始终盯着那个没有五官面容的阴物,只
出一阵阵如同享受千年香火的神龛光彩,那头阴物发出来自神魂深处的祈求哀鸣,陈平安右手抓住阴物,左手一拳打穿阴物心脏,整条胳膊金光暴涨,既有自身拳罡,也有金醴的灵气。
陈平安搅动右手手臂,硬生生在阴物心口处捅出一个大窟窿。
犹不罢休,陈平安还要试图将阴物所有魂魄扯碎,故意控制力道,一丝一缕,抽丝剥茧,好似剥皮抽筋的刑罚,将魂魄一点一滴扯入法袍金醴的袖口,要这头阴物受那活人千刀万剐之痛。
陆台站起身,轻声提醒道:“陈平安,可以了。”
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,左手松开五指,右手从阴物心口拔出,一拳打碎阴物,猛挥衣袖,全部收入法袍袖中,最后抖了抖袖口,细细碎碎的烟灰,簌簌而落。
陈平安看了眼前方,那些蹲坐在墙根的孩子阴物,没有逃跑,只是瑟瑟发抖,摇晃得剧烈,它们仍是死死抱住膝盖,束手待毙,它们咿咿呀呀,带着哭腔,不知道在哭诉着什么,好似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