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门前的站台，被做成了一本打开的书的模样，上面的文字介绍着图书馆的历史。常年被雨水和湿地的潮气侵蚀，文字已经模糊了些。江小茉把日记本装进背包，抱在胸前，想的入神。
站台上空，张野穿着黑龙盔甲，悬浮在半空。他深邃的眼眸里，散发着他自己都并不了解的温柔。这是他第一次出于私心，以家族的身份和别人打交道——只是想要确定她的安全，并希望她不被打扰。
一辆体型很小的公共飞车来了。因为图书馆的站台本就没什么人，江小茉上了车坐在车尾的位置。阳光透过车窗，撒在她的脸上身上。那么明亮，就好像父母在世的阳光。爸爸妈妈的脸出现在江小茉的脑海里，明明他们那么亲切。
他们常说：“小茉，你要开开心心的做事，就会有开开心心的结果。”可是为什么他们开开心心做的研究，会是触及人伦底线的呢？江小茉的手指不规则的在日记本上轻抚着，这里面写的是什么？哥哥真的看懂了吗？
张野驾驶着飞行器隐身在半空，他想起小林死的那天，叔叔说的话，“你看到这水了吗？凯云星就像这一潭死水，任谁都无法搅动它，任谁都无计可施。”叔叔的窗口，端坐着一只巨大的铜兽。铜兽雕刻的惟妙惟肖，睁着一只眼睛，闭着一只眼睛。像是审视，但更是戏谑的看待着窗外的湖水，窗外的世界。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？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。
公共飞车开出湿地边界，上了空中航道。张野的目光落在江小茉身上，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，他想让这个记忆里有自己的人，好好活着。
而车厢里的江小茉，从一开始知道消息的震惊，到震惊渐渐消退，巨大的孤独涌上心头，一点点的吞噬着她可以依靠的一切。
她在独自承担，她并不知道半空之中，有人在陪她。
***
上一次出现在这让的小院时，他们还是七个人。宋世诚在恩若门口停了下来，握着箱子的手，松开又握紧。
那次，柯访云挽着江成弘走在最前面，然后是李承望和那几个事事听从江成弘的研究员。他们热热闹闹的边走路边说话。那样亲近，那样欢天喜地，那样……让人厌恶。还好他所厌恶的都一个一个消失了。
恩若开了门，“江今安在里面？”他问。
恩若点点头，然后是无声的沉默。这个选择对恩若来说太过艰难，江今安还是江小茉？她从未想过，她只能守护他们其中的一个。
她丝毫不掩饰看宋世诚时，目光中的愤恨。宋世诚穿着邋遢的T恤，身上隐隐发处酸臭的味道。头发应是许久未洗，一绺绺油腻的趴在额头上。
宋世诚似乎看出恩若心中抉择的痛苦。他拍拍恩若的肩膀，慈祥的脸上带着几分心痛：“尊重他的选择吧。”选择，恩若冷眼看着宋世诚手中的箱子，这并不是他的选择，这是别人为他选择的路。
宋世诚并不想对恩若多说什么。他早就对所有的一切没有了感觉，甚至当他知道江今安的决定时，带了一种了然的笃定，他的反应让恩若相当不悦：因为他冰冷的如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：“我早就说过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想和家族对抗。”
“老师，”江今安看到宋教授，“还好，是您来了。”
宋世诚放下箱子，走到床前，带上眼镜去看床上控制板的各项身体指标。“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啊？糊涂啊糊涂。”他打开箱子，从箱子里拿出头盔式记忆提取仪，他得亲手提取那些和过错有关的记忆。
“老师……”江今安声音清晰，身后的伤口正在愈合，可以感受到生长中微微的痒痛，恢复是生命的本能，但意志告诉他不可以，“我真的没有窃取保密资料。”
即便做了最糟糕的决定，但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从自己口中听到，他们想要的答案。宋世诚在仪器里按上能源晶体，为了显示师长的慈爱，他故作吃惊：“没有？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？我带你去找家族说清楚。我也确实相信你不会去做这样的事。”
江今安原本一心想要为父母复仇，但发现对方根本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，于是他决定弄清真相，可等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候，他突然理解了父母的选择。而在醒来后，做出决定的一刻，他才明白父母接受死亡的惩罚的真正的目的——让自己和小茉，好好活着。江今安摇头，“说不清楚了。”